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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粽子情緣〉

文◎陳小小

大學時代離鄉背井出外讀書,遇到重大節日有事不能回家,還真的能體會到詩人所說「每逢佳節倍思親」的孤寂感。特別是「端午節」常不能回家,因為那總是撞到如火如荼的期末考週。

而有個學長離家近,他不忘記我們這些學弟妹,總是扛著一大袋的粽子來解慰我們的鄉愁。說也奇怪,大夥肚子填飽了,鄉愁馬上被沈重的功課沖得煙消雲散。

其他人吃粽子吃完嘴巴抹乾淨就算了,沒想到我才吃那學長幾個粽子,竟然在心田裡悄悄發芽,對他萌生好感。我暗自揣想這學長真細心,會顧念我們學弟妹,應該也很會顧老婆。這學長的家人更是不簡單,包出這麼多粽子免費請我們吃,不計較得失,應該很好相處。當我們由交往邁入論及婚嫁,學長便帶著我去拜訪他的親戚,我才真的見識到粽子。

第一次見面阿公阿嬤親切地招呼我,端出一盤香味四溢的粽子。我大口讚賞地「哇!真好吃。」么鬼甲細意地小口小口吃完整粒粽子。

大舅很得意地說他們的粽子會好吃是因為包土豆(花生)粉。「外面賣粽的很偷懶,都包土豆。咱都是自己把土豆磨成粉。」我很驚訝地問,「土豆還要自己磨粉喔?不是去買土豆粉就好?」大舅噌著鼻子驕傲地說,「外面的土豆粉都滲黃豆粉,不純啦!」大矜看我吃完,又再上一盤。我才想繼續吃,學長就拼命使眼色,藉故告辭帶我離去。到了二舅家就知道,為何不能在大舅家吃兩粒粽子。

二舅二矜招呼我的方式也是端上一盤令人垂涎欲流的粽子。二舅他們的粽子重點不在花生,卻在香菇。香菇要選小朵的才夠香,而且吃粽子得要配上他們特製的味增湯。

三舅三矜招呼客人的方式同出一轍,粽子一盤。三舅泡著老人茶對我們說粽子的好吃在於裡頭的魷魚乾。甚至他還批評「大舅土豆粉包在粽子裡難吃,土豆粉要灑在粽子外面,再淋上醬油膏才好吃。」

到了四舅家,我們已經快要被粽子撐死了。一進門,四矜一劈頭就問「吃一粒肉粽吧?」當然四舅家也有他們粽子的獨門秘訣。這還沒結束哪!回到學長家,未來的婆婆也是拿出粽子來問我們吃飽沒?

有了那一次經驗後,我天真地想著嫁給學長後,只要練就一身會「吃粽子」的好功夫即可,沒想到端午節與農曆春節「包粽子」才是媳婦必學的功課。

婆婆很詳細地傳授我全部包粽子的技巧。她的粽子重點在於葉子,那不是普普通通的竹葉,而是月桃葉,得上附近的柴山採。所以還沒到端午節前,別人爬柴山是去看猴子,而我可是去摘葉子。至於裡頭的餡料如何搭配,婆婆有她好吃的規矩。萬事具備後,怎樣綁出一手扎實美麗的好粽子,就得靠腕力與適時地施予巧勁。

端午節大熱天,婆媳兩人汗流浹背地綁粽子,想到這跟大學期末考考試一樣,真是不簡單咧!至於為何當年學長會扛著一大袋的粽子來給我們學弟妹吃,原因到不是像我想的那般浪漫,根本就是他們吃不完啦!真是一場美麗的誤會。


刊登於自由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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