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自己和解:天主教與基督教衝突管理的靈修智慧〉
文◎陳小小
人間處處是溫情與感動,這讓我們看活著的狗比死掉的獅子強。但,人生也處處充滿衝突,夫妻、親子、婆媳、兄弟姊妹、同儕、教會主內肢體,關係越是親密,發生衝突的機會越多。即使是尋求聖潔的修道院修士,也會起衝突。班尼特修士所著的書《知足之道—探索修道生活》,透露著「我們這些最後留下來的,是一群彼此差異極大,但卻能夠住在一起相安無事的人。」
這些衝突若沒有經由適當的抒解,從外進入內裡,會帶來身體上的各種不適現象,如頭痛、胃痛、身體僵硬,醫學界甚至證實大部分的慢性病,心臟病、糖尿病、高血壓、偏頭痛、氣喘、風濕、背痛、甚至癌症,都可能與負面情緒的壓力有關的身心症。更可怕的是,這些負面情緒的困擾與障礙,會引發破壞性極強的衝突,就像每天的社會新聞,常可見人們因著脾氣失控,肇下不可收拾的殘局,而悔不當初。
針對這些衝突所衍生的問題,現代科學發展出各種化學藥物,幫助人們克服這類負面情緒;心理醫療學界則有催眠、自由聯想……等方式,當事人在心理分析師介入及支持性態度的協助下,透過每週一次,每次 50分鐘,為期大約半年、甚至數年以上的心理協談諮商,逐漸將這些被潛抑的想法與負面情緒能量釋放出來,讓病人對其行為達到知性上的理解,同時協助其做必要的改變。
科學醫療界的理論,有些是來自前人所傳下來的寶貴宗教信仰資產,從中取經而得。也就是,在現代科學涉足解決內在負面情緒之前,宗教界早已發展出各自一套的高深理論,幫助信徒來處理、昇華內在衝突。好比,佛教有禪定的心靈訓練,天主教與基督教則有處理內在衝突的靈修智慧。
基督宗教處理內在衝突,重點在於談「赦免」。基督宗教徒禱告著「赦免我們的罪,如同我們赦免別人的罪。」,相信主耶穌的承諾,只要我們寬恕他人的罪,上帝必寬恕我們的罪,進而化解內在傷害。然而如何更細膩地處理內在衝突所帶來的心靈傷害?根據輔仁大學神學院教授王敬宏的研究,心靈醫治祈禱「系統化」,是廿世紀的事。一九四七年,依搦斯•懷特(Agnes White),出版了《醫治之光》(The Healing Light),談及自己如何在祈禱中經驗到聖靈的能力,使她自己和別人從心靈的創傷中得到醫治。之後,基督教界、天主教界才開始有這種心靈醫治祈禱。
一般而言,基督教處理內在衝突的模式,有「教牧關顧輔導的內在醫治」與「個人靜默禱告」。前者,是由經驗豐富的牧長與當事人協談諮商,並引領其做饒恕和解的禱告。步驟大致是: 「求神顯明生命中未饒恕人的部份」→「把受傷的真實感覺告訴神」 →「具體清楚地宣告饒恕的事項」→「求神饒恕傷害自己的人」→「求神饒恕自己不饒恕人的罪」→「不怪罪神允許對方傷害自己」→「求聖靈把祂的仁愛、喜樂、和平,充滿我們」→「求神賜福對方」。
後者,有所謂的漸進式的肌肉放鬆練習、想像鬆弛法與樂音伴奏鬆弛法。漸進式的肌肉放鬆練習是藉著肌肉的逐步鬆弛,由生理帶動心理的放鬆,想像鬆弛法則藉注意力轉移至悠閒、輕鬆的想像空間和感官經驗,由心理良性影響生理反應,呼吸和心跳減緩、肌肉放鬆、手腳溫度上升,讓身心恢復輕鬆愉快。樂音伴奏鬆弛法,則是播放自己喜愛的輕音樂,沈浸於樂音伴奏中,轉換心情,幻想令人偷快的經驗。
然而基督教,在面對衝突問題發生,比例上較多的牧長會選擇出來,直接用執行社會公義的模式來處理問題,比例上較少的牧長幫助信徒回歸內心心靈醫治祈禱。而天主教,關於幫助信徒回歸內心心靈醫治祈禱,他們比基督教有著較豐富完備的傳統資產。例如,人們在電影中常見天主教的告解儀式。天主教徒若有什麼不能夠原諒的人,難以啟齒的事,或者埋藏在心中難以磨滅的傷痛回憶及遺憾,他們可以透過平日的告解,將內在衝突帶來的壓力一一釋放。而基督徒因為這種管道不多,多數是積壓到不行了,牧長也不知道如何處理,得經由轉介去尋求專業的教牧輔導協助。
另外,基督教比較缺乏足夠令人安靜下來的空間。各地天主教設有靈修中心,提供比較完善的時空環境供信徒僻靜。常引領信徒進行神修,抒解內在衝突的新竹納匝肋靈修中心葉寶貴修女表示,許多人(不分基督徒、天主教徒)會定期從忙碌的生活播出時間,或三五天,或一兩星期,甚至一個月,來到靈修中心,在有經驗的靈修輔導修女的帶領下,沿著自己負面情緒的生命史,一個個事件慢慢地做。重複唸:「我很難過、我很難過、……」,或是「我很生氣、我很生氣、……」,「我很害怕、我很害怕、……」。
葉寶貴修女表示,主要的負面情緒有「哀傷」、「憤怒」與「害怕」。他們就如同積壓的彈藥粉,越累積越多,最後只要一個小火種,一些類似的情境出現,就足以引爆。這種神修就是在負面情緒上多加些火藥,讓它燃燒,有經驗的輔導修女引領當事人同時專注內心感覺與身體的反應,直到這一事件的負面情緒燃燒殆盡為止。在神修過程中,有時當事人身體會出現劇烈的疼痛,除非是身體原本特殊的疾病(心臟血管疾病),則不需太在意,繼續地重複做上述的操練。因為這種生理上不適的反應,正顯示出身體長期累積的壓力,正逐漸被釋放。
葉寶貴修女形容,身體的壓力累積就好比吹氣球,當壓力一直沒有被釋放出去,就像空氣不斷吹入氣球裡面,終究氣球有爆炸的時候。但是透過天主教的靜默避靜,操練者在寧靜專注中,在自主意識控制下,去釋放壓力,如同拿一根針,去戳氣球,氣球不會因為氣體充滿、球面彈性疲乏而爆炸,只會逐漸地漏掉空氣。這就是為何積極面對負面情緒,會得到身心靈全人的治癒,並獲得內在真正的釋放與自由。這種神修操練雖然外表看起來很像只是個人工作,但這就是大德蘭所著的《七寶樓台》裡所提及的第一、二層樓的潔淨階段,有著聖靈上帝的介入。在信徒專注地做潔淨功夫,處理負面情緒,聖靈上帝一旁深深地臨在,陪同受苦人走著生命的苦路。
沒人喜歡衝突,但誰也躲不了衝突。當衝突找上門,不去面對它、處理它,只會使其內化,甚至深化,裡頭洪水猛獸奔騰翻攪著,終日必然內傷。曾被囚禁在納粹的集中營奧地利醫生弗蘭克說:『人所擁有的任何東西,都可以被剝奪,惟獨人性最後的自由──也就是在任何境遇中選擇一己態度和生活方式的自由──不能被剝奪。』面對衝突必然存在的人生,我們基督徒不是只有科學方式來處理,更有傳統寶貴的信仰資產來幫助處理內在衝突所導致的傷害。信靠聖靈上帝,相信祂賜下無人能奪去的平安,靠著透過信仰寶貴資產裡的靈修操練,將負面情緒一一解決,終必得到內在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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