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高雄縣的旗山鎮,小時候家境情況不太好(因為祖父早死)。父親算是第三代的基督徒,在旗山長老教會聚會。母親來自一般的傳統家庭,嫁給父親後曾參與過教會聚會,後來因為某些緣故「看透了」當時的教會,不再參與教會聚會。而我們三兄妹出生之後,因為長輩的督促,所以原則上每週日還是會去教會上主日學。印象中我小時候也去過教會的附屬幼稚園,不過沒有真正讀完。當時,教會對我而言,並沒有太多意義,是個義務遠超過是個享受。矇矇懂懂的心中還依稀記得自己曾經渴望要有本聖詩,因為在我當時的心目中,基督徒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本聖詩,這本書一次聚會要用好幾次,聖經就大可不必,一次聚會只用一、兩句。當時我在教會主日學中並不顯眼,因為我避開了所有的「進深教育」,只是去盡義務,除了有一次領過一次獎狀,其他都是平平的。反倒是小學的學業成績還算不錯,到了畢業前也爬到了前幾名,對當時的我而言,學校是遠比教會重要的地方。總括我的主日學學習心得,大概以「模模糊糊」、「不清不楚」來形容差不多了。
國中一年級下學期,我家為了兒女的教育,舉家搬到高雄,在這之前我在鄉下已經學會了打電動玩具還有「弄錢」來打電動玩具。高雄對我一個由鄉下來的國中生而言,實在是充滿了誘惑。加上一面有同學的吸引,一面有自己的軟弱,電動玩具店就成了我常常出現的地方。當時自己常常編造的理由就是「補習加課」,然後利用騙來的一個小時在高雄市的黑暗中晃蕩,其實,那時候內心也開始知道所謂的「空虛」,也開始要問「人生的意義」、「生命的目的」。當然,高雄市的黑夜並沒有給我任何解答。
在這同時,我家忠實的要找一個可去的教會(親戚會幫忙介紹),於是找到了高雄中正長老教會。記得當時的牧師最喜歡的禱告開頭,是「創造天地的主宰、萬軍的耶和華」,不過以我當時對生物課程的喜愛與支持,自然不會把這話當真,更何況這牧師的素行讓我「並不敬佩」。倒是突然有一天有人邀我去參加該教會的青少年團契,我和弟弟就跑去了(反正當時呆嘛!什麼都好!)。在團契中認識了一對輔導,開啟了我這一生最重要的轉機。
就當我在黑夜裡的電動玩具店徬徨,迷茫找不到自己生存的意義與目標時,這一對輔導的生命品質就有如黑夜裡的燈,我幾乎告訴自己:「我就是要那樣的生命」。於是我就持續的參加該教會的青少年團契。這位輔導開始鼓勵我們閱讀聖經(好傢伙,要國中程度的我們讀厚厚的新約聖經),說有問題可以問他們。於是我就以一向的呆勁開始K 新約聖經,記得K 第一次的時候實在味如嚼蠟,而我居然還是看完了。不過當時實在夠呆,還繼續K 第二次,K 第二次就不一樣了,突然覺得聖經的話怎麼這麼「有東西」?還常常把我感動的流淚。當然,這也得拜那一對可憐的輔導之賜,我幾乎三天兩頭就會打電話去問他們:「聖經怎麼會這樣說?這不是不公平嗎?」....經過合理的解經之後,收穫自然不同。
不過要我放棄黑夜的流蕩,跑來接受基督教的信仰,還要面對我對進化論的忠實信仰(那時候我立志要成為科學家,總覺得接受「造物主」的觀念實在是很不「科學」)和其他一堆尚未解決的聖經問題。不過隨著對信仰認識的程度增加,慢慢的覺得這信仰不是自己以往所想像的反智無知,所以就開始有幾次「決心信耶穌」的舉動。後來隨著自己考上高雄中學,才知道原來在我這小小教會帶青少年團契的輔導居然是當時校園團契高雄地區的負責人,也是當時高雄中學學生團契的輔導,於是我也就順理成章的加入當時高雄中學的學生團契。
高一暑假,我去參加當時在台南舉辦的福音營會,其實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已經是個貨真價實的基督徒了,不過那個營會還是給我帶來巨大的衝擊,聽教會的朋友說那次營會下來,我都變了一個人(不過我自己是不覺得啦!)。高中三年,我的信仰就進入比較穩定的時期,我開始參與聖經速讀,有系統的閱讀新舊約聖經以及相關神學書籍。當然,以高中的功課壓力,即使號稱有系統的研讀,也沒有讀多少東西,個人生命更是沒有多少改變,那些日子真是犯了不少錯誤,也傷害了不少人。不過以前的徬徨和沒有目標的感覺已經不見了,只是走向目標的技巧太差,老是把身邊的人撞的昏頭轉向的。
大學時考上成大,記得當時成大有輔導打電話到我家來邀我去成大團契聚會,嘿嘿!我當時還推託了一下。後來經過一段挑選,還是進入了成大團契。大學四年,真是我的信仰黃金四年,帶領我們的輔導(大約大我們十歲)把他當時研究聖經的方法一五一十的教我們,又有一群同儕一起努力研究,我後來回想,真是有如一群人一起踩在帶領者的肩膀上合力往上爬。這段時間中,我自己越來越深深領略基督教信仰絕非一般教會講道中所呈現的庸俗反智,不但合乎現況、直入我心,也是一個還算完整而能自圓其說的體系。在這段時間中,「創造神學」和「闢世委任」的思考(應該謝謝台南神學院的刺激),也打開了我高中以前在高抬救贖神學的體系下所被封閉的眼界,才知道原來基督徒有其社會責任,這深深的讓我看見我的信仰是一個「全面性的解決方案」,而非只是「心靈解藥」。
對基督教信仰的內涵知道越多,似乎越難接受一般在教會中流行的說法以及傳揚信仰的方式。當自己狂傲的時候,曾經發現自己走遍全台南,很難找到一個讓自己覺得有收穫的主日講道,也常常慨嘆教會內「胡說八道」的教導與解經一堆,然而自己的生命與修養又還不到可以與那些年高德劭卻胡說八道(我想他們也不是故意的)的長輩抗衡,這種悲憤又抑鬱的心情常常伴隨著我大三、大四的日子。當時最痛苦的是自己的知識走在生命體驗之前,卻又無計可施。
記得大四畢業前跑去找輔導,告訴他我的知識走在生命之前,實在鬱悶(呵呵!我還記得自己曾經狂傲的說過「凡上帝的事情,人所能知道的,我都希望知道」,現在想想,真是呆的可以)。他告訴我不要急,軍旅生活應該會讓我的知識和體驗可以有進一步的結合。嗯!當時我是半信半疑,不過那時候也只有等了。當年我考研究所沒有錄取(差一點點),滿懷悲憤的去當兵了.....
後來當兵的生活真的帶給我的信仰一個重要的轉捩點,不是因為當兵很辛苦一類的,而是當我當兵後立刻考上研究所時,我心中起了一個懷疑:「上帝玩我嗎?怎麼以前我辛苦的準備考試,卻沒有考上,現在卻神蹟似的考上?」。而這個懷疑在退伍前與幾位軍中朋友聊天時得到了解答,幾位朋友告訴我一些我原來不知道的事情,讓我深深的知道上帝讓我早兩年當兵,絕對不是沒有意義,而且他是超乎我想像的帶領我們這些人的腳步,讓我們認識,彼此幫助....。這是我第一次覺得上帝是這樣的真實,真實的讓我驚訝。於是我開始會問:「那我奇蹟似的考上研究所,是不是也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呢?」
當我走過這幾年,反省我自己當兵後的這段日子,覺得最有意義的可能是「彎下腰來查聖經」和「到網路上對話」。因為自己開始要帶領查經,也開始在網路上對話,所以很自然的,我會期望有基督徒能夠享受到我以前覺得收穫最大的「聖經研究」。因此我開始嘗試把要帶查經的資料Key 成電腦檔案,然後順便丟上網路。後來我發現這樣做會逼我更嚴謹的研究聖經,自己反而收穫更多了。而上網路,真是趕鴨子上架的,想說自己上來撐一下,等高手來了以後就可以躲起來做自己的事了,沒想到一上就是好幾年。一開始的害怕,是對自己,也是對基督教信仰的缺乏信心,想說這樣全省公開貼出來,一定被K 的很難看。卻沒有想到透過網路上的辯論,讓我更覺得基督教信仰雖然有一些不可驗證的前提,卻真是一套相當穩固的神學體系。許多原先不懂的,透過向對手學習,自己深入的研討查考,卻也慢慢的融會貫通了。本來想讓自己的信仰被批判看看的嘗試,卻成了我更進一步相信這個信仰的旁證。另外,透過與網友的對話,也實質幫助我學會把基督教術語換成一般人能聽的懂的話,對於我在與沒有基督教背景的人談基督教思想時,實在有很大的幫助。
簡單的說完我的信仰經歷,當我回頭一看過去,最讓我午夜夢迴時覺得痛心的,莫過於發現培養自己的溫室已傾頹。而留在傾頹溫室中,和我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朋友們,卻沒有和我一樣換到另一個溫室,於是有些人已經開始枯竭。而我以及和我一樣享有優良環境的基督徒知識份子,是否和我們的前輩一樣勇於空出自己的肩膀,營造出一個新的溫室?還是滿足於自己的美好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