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下午去看她时,她已经痛得需要打吗啡,但是还有意识,还知道亲人来看她。到了晚上就已经无法控制大小便、休克,被送入加护病房,於是家属们都不得在旁照顾她、守候她,只有上午十点、下午两点、晚上八点,可以会客半小时。
星期六上午十点的会客,她交代后事。下午两点的会客,所有的亲人到齐。但她已经被病痛给包围,无法与人交谈。晚上八点的会客,牧师、师母来,可是她痛得死去活来,眼睛睁得圆大,吗啡有打,但已没效。当会客时间到时,所有人都被赶出加护病房,回到家里。
星期日早上十点,大伙进入加护病房时,她静静地躺著,嘴里塞著呼吸器。旁边的心跳仪器,已经是一条平稳的水平线了,她已经走了。听医护人员说她是在星期六晚上十一点昏迷,今早上午九点心脏完全停止。她的大女儿掀开棉被,看到她手脚被紧紧地用绳子绑著,皮肤上的淤青痕迹,是被病痛折磨的挣扎的证据。
现在的医疗体制下,病患多半在加护病房,亲人被隔离在外,无法伴其走过最后一段人生路。也因电话普及,所以万一有个什么,医院就会打电话通知家属。而这种社会结构产生一个奇怪的现象,所有病人的家属,在家里照常地生活。或看著电视里的八点档连续剧,跟著剧中人物或喜或悲;或埋头写著功课,预备著明、后天的考试;或打电话给女朋友耳边细语、嘘寒问暖;或翘著腿看著漫画、故事书,旁边一杯冰凉到底的可口可乐。突然医院的病危通知电话打进来,大家全部放下正在进行的事情,奔向医院,看著用机器维持呼吸的死人,放声大哭。
人们的生活就像选台器一样,一下子是喜剧台,一下子是悲剧台,一下子国片、一下子外片,一下子古装片、一下子儿童片。不要说现在 Y 世代的孩子对很多事情冷漠,因为他们就是这样被训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