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生的宗教信仰調查，多半亂紛紛。老師問：「佛教的，舉手。」底下的學生左顧右盼地、交頭接耳互問：「拜拜是佛教嗎？吃素是佛教嗎？」「對啦！對啦！拜拜、吃素、唸阿彌陀佛的就是佛教。」「拜關帝君（或媽祖、土地公、城隍爺、王母娘娘與三太子、王爺、灶神、祖先牌位），算道教還是佛教阿？」老師皺著眉頭做深思狀，台下同學趁機聊天講話，亂成一團。

並非只有國小學生搞不清楚自己是信什麼教，即使是成人也跟小學生一樣，搞不清楚自己信什麼的居多。只要有拜拜（不管拜什麼）或吃素這種習慣，便自認是佛教徒。甚至，算命、看相、點痣、找人收驚、紫微斗數者，也會自稱是佛教徒。

華人這種複雜多元宗教觀，家喻戶曉的中國古典小說《西遊記》可作為代表。一群動物想修練成人（孫悟空、豬八戒、沙悟淨），護送佛教高僧唐三藏到西印度取經，佛道聯手對付群魔的故事。裡頭將華人的混合宗教觀，表達得淋漓盡致。因此如何與異教朋友傳福音？得先花時間明白對方所信的內容大概為何。

但是不管是佛教、道教、一般民間信仰，東方信仰多是奠基在因果論與輪迴觀。不承認有萬能的創造神，認為一切決定於因果法則。過去造了什麼因，現在或未來就感受什麼果，不容有所置疑。因果論搭配上輪迴觀，萬物就是在因果輪迴中，生生不息循環。

華人信仰將宇宙分成六道：「天道」、「人道」、「阿修羅道」、「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善事多做的，死亡投胎輪迴到好一點的物種。眾生的生、老、病、死，都是痛苦的，個體若能修成善果，脫離輪迴，進入涅槃，即與宇宙合為一體，不再轉生，就是「得救」，就是至高境界。

然而，觀察宇宙現象，輪迴觀存在著不少矛盾。例如，輪迴觀是假設古往今來宇宙個體總數不變，個體在歷世歷代中生生循環，這一世成為男人、下一世成為女人、那一世成為貓狗、這一世成為蚊子蟑螂昆蟲、前一世成為榕樹、後一世成為餓鬼。但是今日生化科技的進步，養殖業可以透過科技製造比古時數千萬倍的數量，無論是雞鴨禽類、或是牛羊畜類、甚至是稻米小麥植物。宇宙個體總數怎可能不變？因著科技多出來個體從何來？製造多出來的個體，也進入輪迴循環？

這是因為輪迴觀奠基在古代科學。古人認為動物是生命，植物不算是生命，以致於可以吃植物，不能吃動物。吃動物有可能吃到自己親人輪迴成畜生的危險。然而，以近代生物學的觀點，動物、植物都是生命個體，甚至生命個體很難區分，以人身上億萬細菌為例，他們都是生命。這就是舊有的輪迴觀無法探討「人是否有可能輪迴成為細菌？」，也無法探討「生命個體之間誰優誰劣？」，因為人不見得是這個地球上最強勢的生命個體。與異教朋友對話，或許可以從輪迴觀的矛盾點著手。

但是，與人分享福音，不管對方是誰，一定要先聆聽對方的信仰內容。忙碌腳步急促的現代，即使是親密愛人，都不太有時間專注在對方身上，多數的人會覺得有人願意花時間，把自己的想法給聽進去是一件幸福的事。就像許多青少年常這樣抱怨著：「爸媽沒時間聽我好好講一段話，爸媽都不瞭解我。」因此，在我們希望對方能聽我們開口暢談基督信仰之前，我們理當禮貌地先讓對方說他自己。聆聽可以說是一種愛的表達方式。當我們聆聽對方，就是一種關愛的表現。

基督教界在個人佈道法上有很多改進，「神人罪恩信」、屬靈四律、福音橋、滿福寶……等等。然而，遇到任何一種方式都施展了，對方均無法聽進去時，大都直覺地認為傳福音工具不好用，需要再繼續開發更好用的佈道工具。其實有些時候，問題不是出在佈道工具，而是傳福音的人沒有做好聆聽對方心聲的功課。當我們肯花時間且用禱告的心專心在聽對方的想法時，對方也才會願意也開放自己，聆聽我們所要傳講的福音。雙方才會自然地產生一些互動。

也許，問題出在華人較為缺乏對話文化與素養。從小到大的學習，知識或理念都是從上向下灌輸的。學生在學習歷程中，無論是家庭教育或是學校教育，皆普遍欠缺透過討論對話獲取知識或理念的經驗。華人少有如西方蘇格拉底的老師，自承無知，卻能透過不斷與人對話與思考，從中獲得知識。所以華人社會各種知識社群不易形成，不管是宗教、政治或是其他範疇，較難進行討論，仍習慣沿用傳統方式用威權壓制對方的思想。這種現象，在教會裡頭也很常見。

就知識的學習成效而言，若在生活中很少和他人有知識或理念與經驗的交流，要想獲得知識上的撞擊或體會，機會將較為有限。經由與異教徒對話、向其他非基督徒傳福音，可使原本只侷限在教會內、聖經上學習的信仰課程，能多接觸到現實生活中的人事物，與外面的現實世界產生互動，更可使我們見識到自己信仰何其寶貴。傳福音、作見證，雖是把上帝的恩典帶給他人，但很多時候，最大的靈魂受惠者更是自己。

與異教朋友談信仰，我們必然得先瞭解自己所信的基督教宇宙觀、世界觀為何，與其他信仰之間的差異。一些基督徒多半埋首向他人疲勞轟炸自己所信的教義，卻不敢開放自己聆聽對方的信仰內容，除了缺乏對話文化與素養的原因，另一種原因在於我們對於自己所信的仍不明白、仍不確定。骨子裡頭很怕，萬一聽到對方所信的更讚，就得承認自己的錯誤，就信不下去，離棄信仰。

但，關於這一點，實在無需害怕。因為我們所信的是真理的上帝。祂既是又真又活的上帝，絕對是經得起各樣理性思辯的挑戰。反倒是假神，往往禁不起討論。就像一般民間信仰的神祉，若追查其來源，往往令人信不下去。

梁燕城博士《靜思宇宙玄密》其中一段記載關公，提及由漢到宋，根本沒人膜拜。直到北宋，他才被封為「忠惠公」，接著再被封為「義勇武安王」。到了南宋，被封為「壯繆義勇武安英濟王」，明朝封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遠震天尊關聖帝君」，清朝封為「蓋天古佛」、「救難天尊」。佛道不分。最後「忠義神武靈佑仁勇威顯護國保民精誠綏靖翊贊宣德關聖大帝」。

國家越是脊弱，就越將之加封升級，希望他擁有更強大的超能力來保國佑民。而媽祖也是如此，從「南海神女」、「崇福夫人」、「昭應崇福善利助順靈惠妃」不斷升級至「護國庇民妙靈昭應弘仁普濟福佑群生感咸孚顯神贊順垂慈篤佑天后之神」。

十多年前，網路興起，BBS網路社群裡頭有各樣的討論區，我們只是學生，常在連線宗教版與各種異教徒討論宗教信仰。那時，網路裡沒有輔導、牧長，遇上對方提的問題，若有不懂，就坦然承認不懂，請對方等我們找資料研究一番，再予以回應分享。這種對真理認真的態度，往往贏得對方的尊敬。

在這樣的對話討論、下功夫研究的過程中，倒是沒有看到基督徒因此跑去信別的教，卻是個個越信越堅定，因為越發搞懂自己所信為何。反之，一些信得迷迷糊糊，把基督教當作一般民間信仰來信的，在他們人生遇到挫折時，便私下偷偷使用傳統民間信仰的算命、看相、點痣、測字、紫微斗數。教會裡不是常見一些基督徒（偶爾可見長老執事）敬拜上帝、讀經禱告，同時也談星座算命、命理風水？

與異教徒對話的過程中，漸次導引到天地萬物來源，人為何會有痛苦？人為何會犯罪？人如何能解決這些痛苦？人死後要到哪裡去？等等人生實際的問題。特別是讓對方知道，人世間的問題是出在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存在著一股可怕的毀滅趨勢（犯罪的趨勢），只有生命的主宰——耶穌基督，才能從根解決問題。讓信祂的人有能力勝過那黑暗勢力的轄制，擁有自由的新生命，這就是基督信仰的核心。

經由討論人生問題（諸如：苦難、罪惡），雙方交換各自信仰是如何看待處理。於誠懇地對話當中，感情逐漸有基礎，雙方成了朋友，日後便有其他機會，或是介紹一些基督教屬靈書籍，並在生活中關心他、愛他。特別是後者非常重要，耶穌說：「你們若有彼此相愛的心，眾人因此就認出你們是我的門徒了。」（約翰福音十三章35節）因為我們所傳講的福音，不只是經得起思辯的真理，亦更是真真實實的生命。

與異教徒傳福音，不需恐懼害怕，因為那是生命自然的流露，思想自然的傾吐交換。越傳福音，真理越爬梳清楚，生命越得釋放，靈命也在其中漸次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