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三年級，跟著同班好友去教會。與耶穌的關係，就像羊與牧羊人那樣。羊就是高興有人抱著他，有人給水喝、給草吃，但羊不需要認識牧羊人是怎樣的一個主人，即使換了一個牧羊人，可能也只會不習慣一陣子。

與上帝這樣的淡然陌生關係，越長大越不滿意。到了大學，當羊的我開始想要好好地認識這個牧場、這個牧羊人。就是在升大二的暑假，於福音營裡決志（立定心志）要全心追求認識耶穌。

台上講員為我們這些舉手站起來的人禱告，並說這叫做「重生」。但跟我想像的不一樣，並沒有煥然一新的感覺，連穿新衣的新鮮感覺都比不上。

聽不見天使高歌，沒有什麼超自然神蹟奇事出現。跟聖經裡讀到的使徒行傳二章2-3節記載的，差異很大。「從天上有響聲下來，好像一陣大風吹過，充滿了他們所坐的屋子，又有舌頭如火焰顯現出來，分開落在他們各人頭上。」我感到蠻失望的，特別是身體也沒有任何一絲絲不同於平常，什麼熱流通過之類。

不過，從決志以後，我開始常常讀聖經。我並不是那種做事規律的人，所以也做不到每天讀聖經。但是我只要想到或有空，就會盡量地讀，讀好幾個小時，連續好整天都在讀也有。並且在聖經之外，平均兩個星期就會讀一本屬靈書籍。甚至，不喜歡外出、不太參加活動的我，寒假一定參加研經班。

聖經讀越多，好處是獲得越多的聖經神學上的知識，當人問起基督信仰為何，我可以侃侃而談。但缺點是我越不相信聖經裡的人物所發生的事，死人復活、瞎眼與癱子得醫治、說方言、唱靈歌、做異夢，也可能會發生在現代。

然而，對於理性主義的自由派神學信徒，我是很感冒的。因為他們認為聖經所記載的所有神蹟，都不存在的。就像舊約聖經約瑟的故事那段，他們不會說約瑟夢到的是超自然異夢，他們會詮釋成，要學約瑟從小要有廣闊雄大的夢想，長大才能成功。甚至他們連處女聖靈受孕生子—馬利亞生耶穌的神蹟，也認為不存在。

結果，討厭自由派神學的我，並沒有比他們好去哪裡。因為我認為聖經所記載的所有神蹟奇事，都不會發生於現代。

就這樣，不自覺地逐漸成為一個基督教道德主義者。聖經對我僅僅是一本用來明白上帝心意，參照遵行的道德書籍。當然，情況也已經比沒信主之前好多了。因為聖經給我更多的道德勇氣。當人都走不合法的捷徑，因為有上帝與永恆的盼望，我選擇當傻瓜走合法的遠路，即使吃虧受損。

但是十多年下來，我發現有一個問題越來越嚴重，那就是我不太喜歡禱告。

禱告有什麼用呢？聖經裡面已經告訴我們什麼對、什麼錯，照著去行就是了。至於道德律法上沒有對錯的事，好比工作、住屋的選擇，上帝給人自由意志，我可以自行選擇。

當有人對我說，他因為發生什麼事，禱告之後，結果事情解決了。我馬上想到的是另一群人也發生同樣的事，結果事情並沒有這樣解決。當然，因為上帝對每個人的帶領不一樣。對於後者，上帝要賞賜的是另一種功課學習。

自己不喜歡禱告外，還有另一個問題併發，我感到為人代求禱告非常無力。好友腹中孩子疑似唐氏症，我要禱告什麼呢？禱告上帝不要給朋友夫婦難擔的擔子。接著是，主的旨意高過一切，萬一真的是唐寶寶，求主幫助他們有能力勝過，並彰顯主的榮耀。

喔！我多年下來的禱告詞，全是這種，但內心深處渴求的禱告，其實是聖經裡明明的記載，使徒們對癱子說：「金和銀我都沒有，只把我所有的給你，奉拿撒勒耶穌的名，叫你起來行走。」

然而，有天晚上做了一個夢。我不能確定那是否是異夢，但是那個夢卻驚醒我，看見問題嚴重。

我夢到一段經文深深停留在腦中，揮之不去，舊約亞伯拉罕獻長子的故事。我起床後思考，若這件事發生在我身上，聽見上帝的聲音，指示我做同樣的事，我一定不會照著去做。因為不合聖經，不合道德倫理。

那時，我赫然看見自己把聖經當作上帝，把聖經與上帝畫等號。約翰福音十六章7節耶穌離世前所講的，「我若去，就差聖靈保惠師來。」我讀成「我若去，就差一本完美的聖經來。」我的觀念是：上帝完成了聖經之後，那些神與人之間的超自然互動就終結了，人類只需聖經，其他的通通不需要。就像約翰福音十章27節，我認為是「我的羊聽聖經，我也認識他們，他們也跟著聖經。」

當然，多年的神學訓練，我非常知道並清楚這段聖經的各家各派解釋。但是那天早上，我深深被亞伯拉罕的信仰所撼動，他的信仰竟是這麼活潑，他對上帝的信任是多麼深厚！不管多麼不合理的奇怪要求，亞伯拉罕也全心全意地相信上帝的安排必有他的道理，一切美好。人神彼此之有默契，就像馬戲團飛刀特技表演，站著當靶的妻子是完全信任被蒙著眼睛向她射出飛刀的丈夫，多麼令人驚嘆。

深深感覺到自己的可悲。與上帝的關係，沒有從羊與牧羊人的關係進深到更高的層次，反倒淪喪到一種老夫老妻的關係。

因為研究聖經，所以我知道上帝的屬性，三位一體，救贖人類的方式，在歷史中行的各樣事蹟，知道過怎樣的道德生活，怎樣可以討上帝的喜悅。就像一個老妻，知道老公的習慣嗜好，幾點上床，幾點睡覺，有什麼小動作、口頭禪，甚至上大號多久…等個人偏好，知道做什麼事會讓老公高興。

但是這種老夫老妻的關係僵化，彼此也就沒有任何期待。我幾乎已經完全不太期待上帝為我特別做什麼，就像老妻是不會期待老公會突然送她一把鮮紅的玫瑰花。不太禱告，就像老夫老妻彼此都瞭解，何必多說什麼。

那夢以後，我的讀經生活並沒有退步，反而更有滋味，而禱告生活更是獲得改善。不敢說是大幅度進步，但至少，我知道與上帝的關係，已經不再停留在老夫老妻關係的層次。畢竟上帝的道是「活潑」的，是有功效的。耶穌基督從死裡復活，重生了我們，給我們「活潑」的盼望。我們蒙了重生，乃是由於不能壞的種子，是藉著神「活潑」常存的道。這麼活潑的基督信仰，怎麼被愚拙的我搞的死氣沈沈？

我向上帝禱告，求耶穌給我更熱愛渴慕的心，與聖靈同行信任更深。我不要老夫老妻關係的信仰，我要活潑生動、愛主更深的親密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