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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跑媽媽慢慢走〉

文◎陳小小

過了一年半的知識菁英上班族生活,充分地享受到收入、職位、工作成就感所帶來的興奮與快樂,但是代價是家裡的生活品質日漸低落不堪。一家四口大人小孩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七點多出門、晚上七點多回家,算一算有十二個小時都在外,家活像個旅館,洗個澡、看個書報或新聞、上網,轉眼就又到了睡覺的時間。

我跟老公回到家都不太想講話,因為話都在白天工作時給說完了,只有小孩還精力十足,纏著我說一些學校的事。發現自己竟然墮落到,每天對孩子講的話只剩下「快阿!快阿!」

「上學快要遲到了,吃飯,快阿!快阿!」
「上學快要遲到了,穿襪子,快阿!快阿!」
「玩具快收一收,快阿!快阿!」
「洗澡快洗一洗,快阿!快阿!」
「明天要早起,快去睡覺,快阿!快阿!」
「上教會不能遲到,快阿!快阿!」

對老公也一樣。親我一下,我也說「快阿!快阿!上班要遲到了」。親密時候,人家老婆希望老公勇猛持久,我常暗暗希望老公是個三秒膠,「快阿!快阿!好去睡覺」。連母親都受不了,有一天終於跟我抱怨,說我講話太快,她常常聽不懂我在講什麼,父親也不敢問我有關電腦的知識,因為我教起電腦來像連珠砲。向上帝禱告,也是「快阿!快阿!」一分鐘內火速地講完禱告事項,丟給上帝,請祂看著辦。事態嚴重到不行,老公要我速速離職,卡緊班師回朝,寧可收入少、節省度日,以重拾良好的生命品質。

離職後,孩子不用上安親班,老公可以吃到老婆煮的菜、泡的茶,我可以不再說「快阿!快阿!」,全家人都好快樂。我跟孩子一起寫功課、睡午覺,傍晚時分,陪孩子在樓下公園騎腳踏車,一旁看書看累的我,還可縱身躺在溜滑梯上,抬頭仰望數著天空朵朵白雲,腦袋想著辦公室的同事們正在辛苦打拼。家裡陽台上,種快要死掉的花草,竟然轉活,一片綠意盎然;水缸裡,定期會死去的小魚小蝦,竟然繁殖了許多後代,還可分送他人。

過去忙於工作的我不懂,為何我的孩子不像某某人的孩子,會自動自發讀書?為何我的孩子不像某某人的孩子,天生就會想學習其他才藝?為何我的孩子不像某某人的孩子,沒有過敏咳嗽打噴嚏問題?為何我的孩子不像某某人的孩子,沒有咬字不清、說話像含滷蛋的問題?常常向上帝抱怨。

離職在家的我,看著陽台上的黃金葛、山芋、盧薈、雞心辣椒與迷迭香,突然全懂了。孩子們就像是不同的植物,各自有著特別的地方。有些丟置一旁,不需要怎麼照顧,它仍照樣張牙舞爪地成長;有些就要細心地照顧,每天一定要澆水,定期換大盆,給新根空間,定期修剪、施肥,才不至枯萎。上帝賜給每個父母不同的孩子,若沒時間去了解,任其荒蕪或隨己意亂搞,就會像植物,多是陣亡的份。唯有花時間了解他(它)們、照著他(它)們的習性栽培,給予他(它)們成長的時間與空間,便會各自散發出上帝造物的光輝,風情萬千、姿態不同。

過去忙於工作的我,只有看見問題的爆發,然後就「快阿!快阿!」想要解決問題。如今的我,有時間從旁觀賞不同生命個體的成長,適時、適量地給予支持與協助,問題就不再以水壩潰堤般傾洩而出。

孩子咬字不清,我有時間帶著他朗讀故事書,我有時間買一些比較硬、需要咀嚼的食物與水果訓練他的口腔肌肉,而不再常常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要他跟著自己清楚地重說一遍。孩子做功課,我有時間讓他們慢慢地寫,我有時間一次只教一點,讓他們緩慢成長。孩子不會騎腳踏車與樂器,我有時間一旁鼓勵他們拿出勇氣,他們每天只需進步一點點,就自動學會了腳踏車與樂器。最重要的人生價值觀的傳遞,亦在生活裡一點一滴的相處,漸次地影響開來。

家人、小魚小蝦、陽台的花草,都是生命。生命需要細心的照顧,是要容有時間與空間緩慢的成長。這才發現,愛,不僅需要能力,也需要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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