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点被人指出时〉
文◎陈小小
缺点被人指出的滋味很不好受,但我不知道结婚,就会带来一个以上(配偶+孩子)的人在身旁,三不五时指出自己的各种毛病与问题所在。
以伴随多年的过敏性鼻炎为例,冬天一到或季节变化、身体虚弱,鼻子就会很不舒服,酸到脑门,头昏眼花,但读书或工作仍得照常。一球一球擤过的卫生纸,摆满书桌是常有的事。我自己很能苦中作乐享受这种满桌开小白花的奇景,私以为哪天说不定可以破个金氏纪录!
没想到,刚跟我结婚的老公却觉得超恶心巴拉的,他看不过去就说:「你可不可以擤过的鼻涕纸,就马上拿去丢掉阿?不要堆在桌子上。这样很没公德心。」
像大多数人一样,我并不会因为他的建议,而面对问题予以改进。我反而觉得他的话像是一柄利刃,深深地插入心坎,上万股浓稠的哀怨如血淌出,天崩地裂,万念俱灰:「老公不爱我了!!!」(捂住耳朵跑走)
我认为老公看到满桌擤过的卫生纸,应该要像偶像剧男主角走过来搂搂我,语带温柔怜惜:「老婆你好可怜,你这辈子真辛苦,你可爱的小鼻子还好嘛?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医生?」他没安慰就算了,竟然却像个陌生人教训起我!婚姻果然是恋爱的坟墓。
像大多数人一样,受伤之后的反应就是攻击回去。我没有向他解释,因为鼻水流很快,不可能产生一团就拿去丢,这样得在书桌与垃圾桶间走来走去。我只是冷冷回嘴:「卫生纸,我放在『我』的书桌上,又没放在『你』的书桌上」。你、我两字特别加上重音强调。但这样还不够平抚我的愤怒,心有不甘地也挑他毛病,「你也很没有公德心,你自己小便时,都不将座垫掀起来,又都乱尿,事后也不清洁处理,…...」
我们夫妻俩平日热心公益,最在乎公德心,岂能被人说没有公德心?!结果那天两个人都因为对方指出自己没有公德心,而感到非常地不舒服,爱人变成仇人。
就这样,结婚的头几年,我们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婚姻大亮红灯。还好,有圣灵在我们里面做随时的帮助与提醒,保守我们合一的心。当不愉快的情绪过去,晚上睡前祷告安静下来,有时会觉得对方的建议是真的颇有几分道理。尤其基督信仰开宗明义第一条就是直言我们都是罪人。既是罪人,就一定会犯错,就一定不是百分之百零缺点的完人。便较能保持开放的心,接受自己有缺点的人生真相。但也不因此完全否定自己,肯定自己也有其他长处与优点。
几年下来,我学习到一件很宝贵的观念,那就是我的伴侣可以不赞同、甚至反对我所做的,但他仍然爱我。以前,我很容易将「不赞同我」与「不爱我」画上等号,然后自怨自艾。我渐渐学习去体会「不赞同」,有时是更大的爱;观念不同,有时更是一种祝福。这个功课很不简单,但学会了就可以放诸四海用在其他地方,如学校、公司、机构等工作小组或团体,自然较能扩大境界、放大格局,不会只能跟赞同自己的人合作。
如今遇到过敏性鼻炎又找上门,老公已经学会,建议时不加上道德评论「这样很没公德心」等语句,以免引起我的攻击性自卫反应,而仅仅陈述事实:「擤过的鼻涕纸不要放在桌上」。
我的反应则进化为可以自在地向他解释鼻水泛流其中的困难。若面对建议中夹杂令人不愉快的字句,我也能清楚地把感觉讲出来,减轻心中的不舒服。在说出:「喔!对不起。让你觉得看了很恶心,我马上拿去丢掉。」,心中也不会有任何不愉快,我心理健康,深信老公爱我,他这样讲不是排斥我、讨厌我、否定我。
甚至,我们合作的关系进步到可以进行深度讨论,集思广益一同来解决问题。例如情人节老公买一个踏脚掀盖式垃圾桶送我,置於书桌下,可让我将擤过的鼻涕纸,顺手丢入垃圾桶内。
一些夫妻困在「建议带来伤害」的景况中,走不出来。最后多半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给任何建议的消极方式来面对问题。但姑息问题只会养奸,后来总是如滚雪球累积,带来更爆炸性的伤害,或是两人渐行渐远,形同陌路。若能跨过这个障碍,夫妻关系就能更上一层楼。
我们的婚姻仍充满许多问题,很多时候,只要一不小心,两人又会回到过去旧有的对话方式,彼此伤害。但只要愿意学习改进,甜蜜深刻的夫妻关系是两人共享的果实。
缺点被人指出时,我们要如何面对?是接纳、排斥、自尊受损、反击、或商议办法处理?前面的经验,愿能帮助大家一同成长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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