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随笔
繁体 简体 RSS feed | | 转寄

〈《恶邻依依2011》相声瓦舍〉

文◎陈小小

小时候,声光娱乐少,电视只有三台,也不像现在24小时都有节目。大多时候,电视机打开是白花花的一片。上了国中,才拥有收音机。

约莫是在那个年纪,开始接触到相声。生活中只有读书、还是读书的时代,逗趣诙谐、幽默创意的相声从收音机传来,让我跟弟弟成长不至於苍白无趣。我们只要听到相声开场白「吴兆南、魏龙豪上台一鞠躬」,一整日填鸭式教育轰炸下的疲乏精神,便为之抖擞振奋了起来,相声算是当年的提神饮料。弟弟甚至把相声录起来(那时还没有什么著作权的概念),一遍又一遍地播放,听个过瘾。到最后,我跟弟弟还可以模仿对口相声,说上几句,笑成一团。

相声是一种专业的表演艺术。徐珂《清稗类钞》记载,当时的相声是一人表演,演员能发出各种音响,模拟各种人声语鸟鸣兽嚎。相声又俗称隔壁戏,因为演员躲在布幔后,听众跟本不知道其实只有一个演员。这也是为何透过收音机来聆听,看不到表演画面也很享受。光从声音,听的人便能在脑海中勾勒出鲜明的画面。

多年下来,相声也随著时代演进,而有变化。演员一人增至多人不说,还可中途脱稿,跟台下即席互动。之前我不知道这个改变,还是「听」相声,但发现有些段子根本没啥好笑,CD里却爆出热烈掌声与笑声。拿出DVD看,才知道相声已经不是纯粹透过声音来表演了。身体语言与灯光舞台布置,都成了表演内容。

改变不仅是如此。在过去,相声演员说起话来都是一口标准的京片子、会唱京剧。但因应全球化脚步,相声演员也要会说英文、日文、几句法文或义大利文,并定根本土,也要会说原住民语。台语更是必备能力!相声瓦舍最近的作品《恶邻依依2011》,不仅夹杂一些台语来制造笑料,也有一段非常精彩的杨丽花歌仔戏。表演者口技从鸟鸣兽嚎,到模拟全世界人类各民族语言与歌唱,发挥得淋漓尽致。这也呈现台湾观众的水准也已国际化,每个人都会华语、台语,并分得出原住民语、日语、法语、义大利语的腔调差异,於是听起这些段子,才会忍俊不禁。

但,除了口技表演,更重要的剧本对於现实社会怪象,有讽刺喻世功能。私以为各种艺文,最贴近政治的,莫过於相声。因其中充满对政治冷嘲热讽,激荡出的黑色幽默,令人听毕之余,仍赏味再三。

《恶邻依依2011》用了四段故事说一个女人依依的故事。第一段她是婊子,第二段她是妃子,第三段她是马子,第四段成了奶子。每段并用四个经典的童话故事,灰姑娘、白雪公主、卖火柴的女孩以及睡美人,连结起来贯穿全场。观众可以单单为著故事表面剧情捧腹大笑,了解中国与台湾近代史的观众,却又可以体会依依暗喻台湾,於是百感交集、满腹心酸。

以这段为例:

主:「八国联军进北京那年 皇上 跑了」
辅:「无能跑了」

主:「太后老佛爷 也跑了」
辅:「无耻跑了」

主:「王公大臣 跟著跑了」
辅:「无力跑了」

主:「京城里面一些达官贵人 也跑了」
辅:「无聊跑了」

主:「一些升斗小民跑了」
辅:「吴宗宪跑了」

主:「连带著一帮子社交名媛 也跑了」
辅:「吴淑珍跑了」

主:「(你)无聊透了」
辅:「对!它(无聊透了)也跑了。」

听到「吴淑珍跑了」,笑点可以跟听到「吴宗宪跑了」一样。但懂得较多的人听到「吴淑珍跑了」,心中却是被牵动起许多难以言喻对台湾政治的感受。

相声谐星宋少卿说:「相声的逗趣来自於讽刺。讽刺现今社会的价值观、道德观等等。对这些越了解的人,也就越能理解相声演员要传达的逗趣!」越了解的人听到四方大帅就会知道那是指军阀割据,七个小矮人是协防台湾的第七舰队。敷白色面膜,每个人只能有同样的表情,象徵白色恐怖那段日子。地球毁灭后仅存的太空船、仅存的女人依依,男人们分蓝绿两排亲近,人数太多,就用抹黑、抹黄、抹红来排除,最后少数几人便可以大喇喇摸四下,暗喻当政者名正言顺胡搞四年。

依依伤痕累累,台湾史如哭如诉,句句是泪,字字是血。一个渴望被爱,但总是被伤害的台湾。最好笑的笑话,背后往往是最沈重的悲剧。相声透过明言暗喻来搞笑,双关语让人会心一笑,却又满腹心酸。现实人生不就如此?悲中有喜,喜中有悲,人们在其中跌跌撞撞、踉踉跄跄挣扎前进。然而,重要的是,你我不是看完听完就一笑置之,我们有爱台湾的能力。幕终,相声谐星走向舞台右方光明。《恶邻依依2011》依依故事,编剧只编到段子四。而段子五,是要让依依找到幸福?还是继续受伤害?剧本如何书写,却是在你我手里。

回首页|前期文章索引 « 上一篇|下一篇 »